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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凉风冬有雪。

若无闲事在心头,便是人间好时节在斗争刚刚进行到巅峰的时刻,邓十月走了,跑到腐败无比的南美洲享受余生,留下肖石和杜汉生、张玉周等缠斗不休。

邓十月很聪明,人生贵在知足,懂得适可而止,这道理很简单,可做得到的人却太少,至少杜汉生做不到。

跑马场别墅,杜汉生夹着一杯洋酒,坐在以往邓十月常坐的大摇椅上,正凝眸望着窗外。

曹氏兄弟在一旁的沙发上闲坐吸烟。

邓老大走了,他有些感伤,二十几年了,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分别。

他很想去送送老大哥,但邓十月说,不用了,我在南美等你,等你过来,我们兄弟再相聚。

他没说话,心情却很复杂。

凭心而论,他也搞不懂自己。

一直以来,都是邓十月大刀阔斧,激进前进,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规劝,现在邓十月要收山了,他却不甘心了。

也难怪,十月集团能有今天,离不开张玉周的支持,而这条线,却是他亲自牵上的。

同很多黑道势力相比,十月集团干净得多,各类生意有板有眼,运行有序,电视剧集时不时获奖,连赌球和为官员提供高级情妇,在S市都是有口皆碑,这一切都是得益于官方的支持,确切地说,是张玉周的支持。

纠纠缠缠这么多年,虽谈不上容易不容易,可这么大家业,说放弃就放弃,他办不到。

现在邓十月走了,十月集团就他一个人做主了。

他觉得自己有些东西开始膨胀了,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、会不会到南美和老大汇合。

“杜先生,这姓肖的回来了。您看……他会查到我们头上吗?”

见杜汉生久久无言,曹斌看了哥哥一眼,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
他的心情也有些复杂,邓十月走了。

却没带他们兄弟。

曹雄不说了,还是保释犯身份,想走也走不了,可也没带他。

他明白,因为大宽的事故,他执行了老杜的命令,在某种意义上,邓十月已经把他放弃了。

中国到处都有站队问题,黑社会也一样。

“怎么。你也害怕了?”

杜汉生摇动着酒杯,慢慢转过身体。

“不是,您别误会。”

曹斌看了一眼,那洋酒随着杜汉生的摇动就在杯口边缘圈圈起伏,他很担心会溢出来。

“现在老板走了,他肯定会调查,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?”

“放心吧,他翻不了天的,老板不过是被感情迷住了眼。”

杜汉生阴冷一笑。

忽然站起身道,

“他想就查好了,查不到则已,查到了,我自有办法对付他。”

“什么办法?”

曹氏兄弟双眼一亮,不觉对视了一眼。

对肖石的本事,他们太了解了。

杜汉生笑而不答,瞥了二人一眼道:

“我筹划已定,你们不用担心,安心当我地左右手就行了。回头等我处理完集团财务,我们都到国外,跟老板一起过下半辈子,到时候美酒洋妞,要什么有什么,再也不用在刀口上舔生活了!”

曹斌没说话。

只是看了哥哥一眼;曹雄咽了咽口水,表情有些不自然。

杜汉生走前几步。

嘿嘿一笑道:

“曹雄,你也不用担心,到时候我会帮你换个身份,这不是什么问题。”

“谢谢杜先生!”

曹雄很惊喜,忙站起身。

曹斌也很为哥哥欣慰,上前一步道:

“杜先生,现在需用要我们兄弟做什么?”

“嗯──!”

杜汉生兀自晃着酒杯,眼珠一转道,

“你们辛苦一下,看看大宽那几个死伤工人都是哪人,家住哪。曹斌,必要的话,你亲自跑一趟,确认一下,或许我们以后用得着。”

“我明白了!”

这招够损,老杜的确实不是个玩意。

曹斌异常钦佩地看了一眼。

“这算什么。”

杜汉不屑地笑了笑,又慢慢坐回大摇椅,把晃了半天的酒杯凑到嘴边。

曹氏兄弟随后出去,杜汉生表情阴鸷地回了一下头。

去外国享受下半辈子,这话到底是真地,还是在为曹氏兄弟画饼充饥,他自己也说不准。

不是他对未来没信心,是他对自己的欲望叫不准。

……事情变化太多也太快,挂了邓十月的电话,肖石仔细看了苑紫枫、这个可能是自己母亲的人的资料。

苑紫枫,L县人,品学俱优,念大中专时因为十年动乱而中断,打倒四人帮后继续学完,分到市委当秘书,而且是顾诚森的助理秘书,就是身边的那一种。

顾诚森被害后是被审查对象之一,但资料显示只是常规审查,后证明清白。

随后,苑紫枫与张玉周结婚,两年后离婚,资料里没有显示有子女。

随后,苑紫枫辞职回L县老家,理由是照顾母亲,三年后病死。

资料简单且不多,但疑点却不少,所谓的审查、清白、辞职和死亡,都不太合常理,至少让人怀疑,更何况牵涉着顾诚森这件大案。

不过首先引起肖石注意的是L县这个地点,他很清楚,苑紫枫死地那年,张玉周刚好调到L县任县委常委、公安局长。

“这里……会不会有玄机呢?”

肖石心里嘭嘭乱跳,久久静不下来。

“难道我真是张玉周的儿子?”

肖石不停地抽着烟,烦躁不安。

他甚至有些怕,怕这一切是真的。

如果张玉周是他的生父,如果苑紫枫是他的生母,如果张玉周杀害了苑紫枫,他该如何面对这一局面?除了血缘羁绊,肖石对所谓的父母并没什么深刻的感情。

可要说到查案,把自己的生父送上死刑台,尽管可能是杀害生母的凶手,但还是觉得残酷,毕竟人伦之纲,父子为大。

肖石心境紊乱,抽烟坐了许久。

办公室门被悄然推开。

方雨若在门外静静地望着他。

肖石忙把手里地烟掐灭,问道:

“小若,你怎么还没走?”

方雨若黑发如水,款款走到他身前。

一身的白衣白裙,在满室的烟雾缭绕中,仿如一位仙子。

“石头哥,怎么抽这么多烟,是不是事情很棘手?”

肖石苦笑重回位置,岂止是棘手,简直是为难,为难得不知怎么办?方雨若看了一眼,为他地茶杯续满水。

放好。

“石头哥,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?”

“你?”

肖石一愣。

方雨若望着他的眼睛,轻轻道:

“我知道大宽的事件很严重,但我真地希望能为你分忧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看着一直为他付出的妹妹,肖石很感激,忽然又道:

“小若,这次,我还真有事情让你帮忙?”

“什么事?”

方雨若美眸一亮。

肖石笑道:

“不急,天晚了。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,边吃边谈。”

“好。”

方雨若笑了。

二人各驾车子,寻了一处安静的小店,随便点了些酒菜。

肖石燃了一支烟,从怀里掏出苑紫枫地资料扔在她面前。

刚要说话,杨洛来了电话问他是否回家吃饭,肖石随便回了。

方雨若看着他,微笑道:

“石头哥,杨姐对你这么好,你真有福气。”

肖石没说话。

只是苦笑。

方雨若拢了下鬓边的长发,问道:

“石头哥,你既然决定和凌姐结婚,能不能告诉我,杨姐她怎么办哪?”

肖石一阵头大,随即叹息。

只得昂起头道:

“小若,咱今天不谈这个。谈正经事。”

凌月如和杨洛一个不肯结婚,一个不肯走,他哪知道怎么办?

“嗯。”

方雨若点了下头,嘴边挂着一丝微笑,仿佛很幸福。

不是为她的特殊选择,是为这次吃饭。

和肖石从小到大很多年,两个人单独外出吃饭,这还是第一次,尽管肖石根本没有意识到。

“你先看看这个吧。”

肖石指了指桌上的纸袋,喝了一口酒。

方雨若将资料抽出,立时一怔。

“是不是很像周大律师?”

肖石淡淡道了一句。

一张二十几年前的黑白照片就能让人吃惊,可见周海敏和苑紫枫的相像程度。

“听你这么说,这个人应该跟周主任没有关系了?”

方雨若没抬头,回了一句。

“应该没有,就是长得像。”

肖石心想,要是和周海敏再有关系,那不仅乱了去了,都成奇谈了。

“那是不是……和你有关系?”

方雨若很快看完,抬眼盯着他问。

肖石坐直身体,点着头道:

“据说……她是我生母。”

“你妈!”

方雨若轻声惊呼。

“只是据说。”

肖石没理会她地吃惊,换了一支烟,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

方雨若张大嘴巴,听得瞠目结舌,半晌才道:

“石头哥,这些都是真的吗?”

“目前还需要证实。”

肖石看着她道。

“如果证实是真地,你打算怎么办?”

方雨若盯着问。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肖石叹了一口气,坦诚说道,

“小若,我现在心里很乱,很害怕这个事情是真的。咱们一起从小长到大,你最了解我了,跟我说说,该怎么办?”

肖石难得跟她说这等贴心的话,方雨若玉面微晕,低头喝了一口酒:

“石头哥,我记得……你总是跟我说,嗯……关心身边的人才最重要。现在、现在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你生父,如果一切是事实,他毕竟给大宽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,更重要的是,他还伤害了凌姐,如果我是你,一定不会放过他。”

肖石想了一下,道:

“你说得对,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。”

方雨若的话或许有私意,但肖石不会意外,她对自己的母亲,也从来没有姑息和原谅。

而对肖石来说,以前地顾书记可以不论,甚至苑紫枫也可以不谈,但对月如姐姐的伤害他却不能原谅,必须为姐姐讨回公道何况事情还在调查中,仅仅是可能。

肖石拿起酒杯,跟方雨若碰了一下道:

“小若,看来我有事想不通的时候,你的话也挺管用的!”

“哪有,你只是一时困扰,我不说你迟早也一样想通。”

方雨若红着脸,微嗔了他一眼又道,

“对了,石头哥,你还没说呢,让我帮你什么忙?”

“哦,是这样的。”

肖石叼着烟,把纸袋拿起道,

“不管是不是事实,总得调查。现在我脱不开身,我想你去一趟L县,把有关苑紫枫的情况,能了解到多少就了解多少。那里是她老家,我想应该会有很多认识她的人。”

“没问题,我明天就动身。”

方雨若接过纸带,心头抑制不住的兴奋。

这才是真正为石头哥办贴身的事儿。

肖石又掏出一个电话号码,递给他道:

“这是我在L县公安局地同学,现在是治安科长,晚上我会给他打个电话,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。另外,你调查完苑紫枫家乡的情况后,再去一趟县公安局,把当年苑紫枫死亡的情况了解一下,看看有什么蹊跷。”

“嗯,你放心,我一定会调查清楚。”

小方干劲十足,似要踏上征途。

“那就辛苦你了。”

二人边吃边聊,肖石心头轻松了很多。

小方虽然每天相见,但毕竟两小无猜,终是故人情怀。

和故人在一起,总会让人宁静。

两人吃完时,外面天色已黑,晚风依依,新发的嫩柳在风中摇摆。

肖石结了帐,和小方一起向酒店门口走去,一对男女迎面而来,两对人同时惊住。

“小方!”

“熊猫大哥!”

来人正是张兴祺,身旁还偎着一个妙龄女孩儿,极为活脱而靓亮。

“小方、肖主任,怎么你们也在这吃饭?真是……太巧了!”

张兴祺有些不自然,很想抽出被女人挽着的手臂,但随即停住了动作。

本来就没什么,他也不必。

方雨若妙目连连,向那女孩儿瞥了一眼,促狭道:

“熊猫大哥,这位姐姐是谁呀?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?”

“哦,这位是……”

张兴祺忙指了指肖方二人,对身边人道,

“小宇,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小方,这位是咱们市大名鼎鼎地……”

张兴祺话还没说完,那女孩儿忽地一笑,上前伸出手道:

“您是肖律师吧,我见过你,当警察的时候就见过。”

“是吗?请问您是……”

肖石握着女孩儿地嫩手,满头雾水。

这女孩儿样貌仿似相识,但又肯定没见过。

女孩儿向他眨了下眼,嫣然一笑道:

“我叫才宇,才婧婕是我姐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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