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米璐璐字数:52700楔子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,飘着几朵白云。
上午时分,小区里一片平静。
突然,震天的粗话响起,五名手持铝棒的不良少年迈开脚步,拚命追着前方的男孩。
“别走!有胆别走!”
一名少年操着一口台湾国语,不断的咆哮。
马的!男孩在心里骂脏话,脚步没有稍停。
若不是今天他临时想要一个人到楼下吃碗冰,身边没有带任何跟班,哪容得了这班卒仔这么嚣张的堵他。
可是现下他手无寸铁,根本没有反抗能力,加上刚刚一时大意,被揍了几拳,不但鼻青脸肿,连白色衬衫都沾上了鲜血。
这副模样看起来有够狼狈,像只落荒而逃的小狗。
“还跑?别给老子追到,要不然打断你的腿。”
另一名少年大声警告他。
男孩赶紧转入一条巷子,眼前出现一个传统市场,后头的吼叫声很快便被嘈杂的声音淹没。
人群是最好的掩护,他脑筋动得快,不顾众人的侧目,急急忙忙钻进市场,还不忘回头看一眼,那群不良少年紧追在后,怎么样都甩不掉。
直到他跑累了,快要喘不过气,才不得不停下脚步。
一双藕臂覆在他健壮的手臂上,用尽吃奶的力气,将他往后一拉。
男孩心生警觉,马上转头,看见一个长相清灵的圆脸小女孩,她正企图以娇小的身子将身高一七五的他推进小小的摊子内,并挡在他前面。
“嘘……”
“妳想干嘛?”
他皱起眉头,压低声音,没好气的问。
“你被坏人追,我保护你呀!”
她低头望着他,笑吟吟的说。
“妳要怎么保护我?”
他咬牙切齿的问。
现在想跑也跑不了。
“嘘……”
她伸出粉嫩的手指,抵在唇边,依然笑容满面。
“×!人怎么不见了?”
五名不良少年在豆花摊前停下脚步,东张西望。
小女孩站在摊子前,面不改色。
“喂,妳有没有看到一个卒仔跑过来?”
一名少年见她年幼可欺,又长得甜美,故意跟她搭讪。
“没有。”
她甜甜一笑,摇摇头。
“小妹妹,妳不要骗我们。”
少年装出凶恶的表情,想要恫吓她。
一名年轻警察走过来,
“你们这群小子想要干嘛?”
“哥哥。”
小女孩的嗓音又柔又甜。
不良少年们霎时全身僵硬,挺直背脊。
“他们找妳麻烦?”
年轻警察双眼微瞇,瞪着这群少年,冷声问道。
“没……没有。”
为首的少年战战兢兢的说,然后一溜烟的跑掉。
其它少年也跟着一哄而散。
“妳是不是又藏了什么东西?”
年轻警察看了看小女孩,又探头望向摊子后头。
鼻青脸肿的男孩正好抬起头,与他对视。
“我刚刚在保护他。”
小女孩甜甜的笑说,似乎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。
男孩沉默不语,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警察。
警察,一向是他的罩门!他怎么那么衰?摆脱了一群麻烦鬼,却遇上这个恶煞。
然而,他不知道的是,这段际遇,却改写了他的未来……第一章警察爱打人?!不,以敖旭邦的术语来说,这叫做执行公务。
“你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,连未成年人你也敢强暴!”
敖旭邦身穿白色背心,紧贴着宽厚的胸膛和紧实的腹部,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,下身搭配刷白牛仔裤,合身的裤子包裹着大腿和挺翘的屁股,呈现出完美的身躯线条。
他浓眉大眼,鼻子高挺,双唇略微丰厚,下巴还留了不羁的胡确,长得很性格,加上黝黑的皮肤,看起来不颓废,反而增添阳刚的味道,很有男子气概。
不过他的眼神太锐利,有如灼热的火柱,几乎要将对方焚烧殆尽。
“呜……喔……”
犯人脸上青一块、紫一块,嘴角还渗着血丝,牙齿也断了几根,门牙摇摇欲坠,几乎被打成了猪头。
“喔?喔什么喔?!再喔就把你打成蜂窝。”
敖旭邦把惯性强暴犯当做沙包,拳头有如雨点纷纷落在他身上。
敖旭邦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,出手又快又准,几坪大的侦讯室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声响,像是有一颗弹跳球正不规则的弹跳着。
不一会儿,昏暗的室内隐隐散发出血腥味,地上也有一摊摊血渍。
“我……我错了,求求你……不要再打了,救……救命啊!”
犯人被揍得东倒西歪,一直想找出口窜逃,无奈却只能退到角落。
敖旭邦甩甩手,按压着两手指关节,发出声响,手背还冒出许多条青筋。
“我问你,那时候小妹妹有没有求你?”
他低声怒吼,俯首看着犯人那惨不忍睹的脸。
“有……”
犯人不断的点头。
“那她有没有求你不要强暴她?”
敖旭邦的眼神森冷到了极点。
“有……”
犯人的双眼随着他的拳头移动。
“那她有没有开口求你放过她?”
他双眼一敛,粗声的质问。
犯人的眼泪和鼻涕全混在一块,闷着声音说:
“嗯……有……”
“那……”
他来到犯人的面前,蹲了下来,粗犷的脸庞慢慢贴近犯人,
“你有放过她吗?”
犯人还来不及开口,右脸颊一阵火热,身子偏向左边,差点飞了出去。
“你不但没有放过她,还强暴了她,进而杀害,企图分尸,你还是个人吗?”
敖旭邦双手紧握成拳,恶狠狠的瞪着犯人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犯人全身发抖,像只虾子蜷缩起来。
“是我不对,求求你不要再打了……求求你……我要签名了……”
“被害人当初求你的时候,你怎么不放过她?现在人死了,你说对不起有用吗?她才十五岁,你怎么会丧尽天良到如此地步?”
他以脚尖狠狠的踹着犯人的肚子,怒吼一声,拿起身边的东西就砸向犯人。
侦讯室里不时传来东西碰撞的声响,以及犯人的哀号声。
坐在办公室里的分局长汪涛低头看了眼手表,
“时间差不多了。”
“再等一分钟。”
一名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,身穿铁灰色西装,语气平稳的说。
不到四十岁的汪涛微微蹙起两道浓眉,
“你确定不会出人命?”
莫无浪冷笑一声,
“就算旭邦没打死他,我也会让他关到死。”
汪涛搔了搔头,耸耸肩,没有采取任何动作,眼角余光瞄向门边。
为了维持局长的颜面,他必须佯装临危不乱,省得被眼前这律师看笑话。
很快的,六十秒过去了,局长办公室的木门被用力推开。
“马的!”
敖旭邦大步走进来,甩甩头,扭动肩颈。
“打那畜生真是脏了我的手,鼻血还喷了我一身。”
“人死了吗?”
“还没。”
敖旭邦冷嗤一声。
“真是祸害遗千年,正在里面嚷着要见律师。所以,换你上场了。”
莫无浪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,拿起公文包,脚步沉稳的离开办公室。
敖旭邦双手指关节一片通红,白色背心上有着斑斑血渍,模样有些恐怖。
汪涛挑了挑眉,轻轻揉捏眉心,一副头痛的样子,忍不住叨念,
“我说,旭邦,就算他是个杀人犯,也是有人权的,你把犯人揍成那样,我等等怎么跟媒体记者交代?如果犯人告你,怎么办?”
人家说新官上任三把火,他却是新官上任就要帮属下收拾烂摊子,而且还要写一堆报告。
“哼。”
敖旭邦冷嗤一声。
“我还没有听过畜生也要求人权!像他那种人,我没有打断他的手骨、挑断他的脚筋,全都是因为法律保护着他!”
如果在古代,他早就先斩后奏了。
“话说,你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,我还可以睁一只眼、闭一只眼,但是你,下个月就要轮调到南部,到时谁要罩你啊?”
汪涛神情担忧,连连摇头。
敖旭邦点燃一根烟,用力吸一口,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“反正到时候看着办。”
调到哪里还不是一样?他就是这样的牛脾气,不但固执,还无法受到控制。
这就是为什么同侪之间,有人都升到局长、副署长了,只有他还是小小警察的原因。
喔,有时候还会被上头找麻烦,调去当交通警察。
管他的!只要他还是敖旭邦,这辈子就是这样的牛脾气,而且他发过誓,要以保护弱小为一生的职责。
“我要告他,那个警察……”
一阵嘶吼从侦讯室里传来,好像压抑了许久。
敖旭邦黝黑的眸子更加深邃,浓眉一挑,指间的香烟瞬间断成两截。
“阿邦……”
汪涛虽然没有见到犯人的样子,但是想必应该连他爸爸妈妈都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了。
“放心,接下来我会揍到他连叫都不会叫。”
敖旭邦用力将香烟压进烟灰缸里,边按压着两手指关节边缓缓起身。
“不……”
汪涛的话还没有说出口,大手悬在半空中,那高大的身子已经闪了出去。
敖旭邦,你不用等到下个月轮调了,我明天就把你调走!因为你这蛮郎再不走,或许下个月就是我这个局长被踢走了。
敖旭邦回来了。
这个消息一传回幸福里,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惊讶和诧异。
他总是板起有个性的俊颜,散发出“生人勿近”的气息。
不过不管他有没有板着脸,幸福里的乡民见到他,向来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。
轮调到出生的故乡,他并没有近乡情怯,反倒臭着一张脸,脸上的表情彷佛告诉众人:惹我者死。
他也没想到那么快就轮调,连行李都来不及打包,只能收拾几件换洗衣物,先搭车到幸福里报到。
回到幸福里,他没有露出欢喜的表情。
他来到镇上唯一的警察分局报到,想到未来都要待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乡,竟然显得有些不自在。
这里发生过太多的事情,有快乐的,有悲伤的,还有一段遗憾……全都在他的心里纠结。
当他来到警局时,发现以后要共事的同事全都睁大眼望着他,彷佛看到外星人降临。
敖旭邦蹙起眉头,下意识的看看自己全身上下。
黑色T恤配上刷白牛仔裤,衣着整齐得像个平凡人,没哈不对劲啊!
“啊……怎么会是他?”
其中一名年轻的警察颤抖着手指,指着他的鼻子。
“敖……敖……敖旭邦……”
另一名警察也忍不住出声。
“干嘛?”
敖旭邦不爽的踏进警局,
“你们都认识我?”
他倒是不认识他们,全都是生面孔,那么他们干嘛一见到他便瞠目结舌,一副看到鬼的模样?只要是幸福里的里民,怎么可能不认识他?敖旭邦以前在乡里之间可是出了名的坏,干架、逃课对他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,之后混帮派,还去赌场当顾场子的小弟,凡是帮派小弟做的事,他都做过,只要看谁不顺眼,就会把那人抓起来揍一顿,顺手牵羊更是家常便饭,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小混混,出入少年法庭好几次。
大家万万没想到,消失十年的敖旭邦,一回到幸福里,竟然成了正义的化身!警察。
“我说的话,你们听不懂吗?今天我是来报到的,你们干嘛一个一个挡在我面前?”
他们当他是动物园的猩猩吗?还一字排开,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。
一名菜鸟被老鸟推了出来,四肢微微发抖,结巴的说:
“报……报到?!”
幸福里最近没有什么大案子,顶多就是左邻右舍争执那地狗大便是谁家造成的纠纷,平时可说是一个和平的乡里。
再加上幸福里有铁家罩着,警局最大的功用就是观光客问路和挂失报案。
但是,十年前的混世魔王回来了,而且还兼具一个特别的身分……厚,吓死他们了。
“不然我是来抢银行的吗?”
菜鸟就是菜鸟,永远搞不清楚状况。
“这里又不是银行。”
有人忍不住提醒他,
“里面是局长的办公室。”
他该不会是回来寻仇,想要毙了他们的上司吧?
“你们要不要让开?”
敖旭邦双眸微瞇,双手紧握成拳,又开始按压指关节。
“我都说我是来报到的,你们凭什么拦住我?”
全都欠电吗?
“他会不会是伪造文书,然后是要来寻仇的?”
“其实他是要来找局长报仇的吧?”
众人你一言、我一句,议论纷纷。
敖旭邦非常不爽,就算他以前在乡里间是个声名不佳的风云人物,但是现在改过向善,成为除暴安良的警察,为什么这些人还是对他防备不已?就像他回到乡里,一些认出他的婆婆妈妈。
每个人都对他指指点点,同时交头接耳的聊着八卦,再流露出他不能理解的眼光,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宁。
但是轮调是他无法推卸的,因为这是他的工作、他的职责。
他曾经在心里发过誓,要热爱他的工作,要遵守他的誓言。
一思及此,他很没有耐心的暴吼出声,
“是台北分局要我来这里报到的!你们再不让开,我就开扁了。”
“哇……”
虽然这群人是训练有素的警察,但是一见到高头大马的敖旭邦摩拳擦掌,立刻吓得四处窜逃,只因为他们当年都被他的拳头揍过,在心中造成难以磨灭的阴影。
忽然,办公室的木门被打开,出现一名穿着笔挺的警察制服的男子。
“在吵什么?”
“局长。”
敖旭邦转头,正巧与那名男子对上了眼,拳头就这么悬在半空中。
幸福里的局长陶世棠双眼微瞇,嘴角往上一勾,用力合上手中的资料夹。
“你,是来报到的?”
敖旭邦收回拳头,抬头挺胸,仰起下巴,
“是。”
“很好。”
陶世棠点头,招了招手,
“跟我进来。”
什……什么?在场的其它警察全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,目送敖旭邦。
敖旭邦在进办公室前,不忘转身,朝他们比出中指,算是送给他们的见面礼。
敖旭邦进入局长办公室,顺手关上门,然后就像进到自家的客厅,径自在沙发上坐下,跷起二郎腿,吹了声口哨,看着年长他七岁的陶世棠。
“没想到你混得这么好,成了分局长。”
想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陶世棠时,陶世棠还是一个菜鸟警察,没想到十五年后,他竟然成了分局长。
而他自己,最大的长进,就是从一个小混混变成保护老百姓的警察。
“你也不赖。”
三十七岁的陶世棠已经是个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,也是一儿一女的好爸爸。
“之前听说你是汪涛的部下,没想到是真的。”
“怎样?我不能当警察吗?”
敖旭邦冷嗤一声,反正大家都看不起他,不过他就是成了警察,不爽的人来咬他啊!
“没有,只是我真的没想到,你竟然会被调回幸福里。”
陶世棠笑说。
“马的!”
敖旭邦不悦的瞪了他一眼。
“又不是我愿意的。”
“这样也好,很久没见到你了。”
陶世棠与他不一样,很想要与他叙旧。
“很久没见,跟不想见,两者差很大。”
敖旭邦冷冷的说,一想起之前大伙瞧他的眼光,心里很不舒服。
好陨!他以前是做尽了坏事,所以现在有报应,不但要为人民打击犯罪,还要承受大家异样的眼光。
陶世棠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,很有耐心的笑说:
“找到住的地方了吗?”
“还没有。”
所以今天他准备睡警局,明天再想办法。
“我家有客房……”
敖旭邦打断他的话,
“你家老头挂了吗?”
“这几年他的身体变得比较差。”
陶世棠当然知道他口中的老头是指他父亲。
“不过还是生龙活虎,骂人的声音有如洪钟。”
敖旭邦挥挥手,
“算了,省得那老头见到我,又被我气得心脏病发作。”
陶世棠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,
“其实我爸这几年一直挂念着你,有空就去看看他老人家吧!”
“我答应过他,不会靠近陶宅半步。”
当年他可是发过重誓。
“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,再说,你离开不久,我爸冷静下来,也明白不是你的错,你就别放在心上了。”
陶世棠笑说。
敖旭邦撇了撇唇,伸个懒腰,
“没差,我早就忘记了。”
突然,敲门声响起。
陶世棠转头看向木门,
“进来。”
木门被推开一道缝,一张粉嫩的小脸探进来,
“大哥,我替你送便当。”
听着这软软的声音,敖旭邦的身子瞬间僵硬,自然而然的看向门口,只见一个娇小的女子走进办公室,她的身材窈窕瘦长,穿着鹅黄色T恤,配上牛仔短裤,露出一双均匀的长腿,脚上随兴的穿著夹脚拖鞋,露出可爱又干净的脚趾头。
陶世棠看着相差十二岁的小妹,笑容满面的说:
“谢谢妳,灿灿。”
“你有客人啊?”
陶灿灿的眼光正巧落在敖旭邦那粗犷的俊脸上,当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击她的胸口,让她呼吸困难,脚步不稳。
敖旭邦连忙起身,扶住她娇小的身子,与她近距离的接触。
“你……你好。”
陶灿灿脸色赧红,感觉到他炽热的体温藉由手臂传到她身上。
敖旭邦没说话,慢慢放开她,别开脸。
陶灿灿歪着头,望着他严峻的侧脸,好一会儿才开口,
“呃……请问,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?”
她觉得他好眼熟,而且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在心里流窜,但就是想不起他是谁。
敖旭邦挑了挑眉,忍不住转头看着她的小脸,然后疑惑的望向陶世棠。
在场的三个人都静默不语,径自看着彼此。
半晌,陶灿灿率先开口,
“对不起,我曾经出过车祸,失去记忆,所以想不起以前的一些人事物,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,我怕……我怕自己忘记你……”
敖旭邦的脸色下沉,眉头紧蹙,
“我不认识妳。”
陶灿灿的眉头微微皱起,一口气梗在喉咙,心中五味杂陈。
“我真的不认识你吗?”
她小声的问。
“妳需要认识我吗?”
他望着她那粉嫩的小脸,冷淡的问。
“我……”
她愣住了,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男子,她竟然有一种复杂的情感。
“我的直觉告诉我,我认识你。”
“我必须告诉妳,我们根本不认识彼此。”
敖旭邦压低音量,像是在压抑什么。
“灿灿,”陶世棠介入他们两人之间。
“他今天才刚来幸福里报到,大哥还有一些事要交代他,妳先回去好吗?”
陶灿灿回过神来,犹豫了一会儿,点点头,
“那他……会留在这里吗?”
“会。”
陶世棠毫不考虑的说,
“明天开始,他就是幸福里的警察。”
她松开眉头,朝敖旭邦露出灿阳的笑容,
“那我先回去了,再见。”
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。
许久,敖旭邦转动刚毅又粗犷的脸庞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到陶世棠的面前,双手用力拍在木桌上,双眸瞪得比牛铃还要大,发出如雷的吼叫,
“为什么她会丧失记忆?”
陶世棠抬起头,微微一笑,慢条斯理的说:
“因为爱。”
第二章因为爱。
好,他承认自己爱过陶灿灿。
时间必须回溯到十五年前,他刚满十五岁那年,正值逞凶斗狠的国中时期,开始混帮派。
他还记得与陶灿灿相见,是在她十岁那一年。
地点……他记得很清楚,是在传统市场里的冰果室。
那天她正在帮她姑姑顾店,刚好看见他被一群不良少年追杀,若不是她出手解救,他可能会断一条腿、或是哪里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。
因为这样的邂逅,结下了他与她的缘分。
陶父老年得女,陶灿灿是他的掌上明珠,与她相差十二岁的陶世棠当然很关注妹妹的生活。
这下子,敖旭邦也成了陶世棠注意的焦点……不,应该说,他是陶家所有人的焦点。
从此,他与陶家也结下了奇怪的缘分。
他的人生没有因为陶家而变得顺遂,父母依然离婚了,妈妈离家出走,爸爸整天酗酒或是上酒家,回来就是打他,伸手要钱,然后放他自生自灭。
遇上陶灿灿之前,他以为人生总是灰暗而毫无希望的,但是遇见她之后,她就像灿烂的太阳,落入他的世界,给了他一点光明。
然而她带来的光明只是照亮了他的自卑,让他明白自己与她之间的不同。
他的自卑,也随着年纪的增长,愈来愈加重,将两人的距离愈拉愈远。
为了生活,为了能够保护自己,他选择另一条快捷方式,让自己顺利长大。
不过也因为这样,他的行为愈来愈偏激,行事愈来愈残暴,甚至认为成为老大,拥有地盘,才能留住属于自己的一切。
直到她十五岁,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,而他高中念了五年,还是没有毕业。
两人的距离已经远得很明显了,可是在陶灿灿的眼里,他依然是不曾变过的敖旭邦。
她父亲是退休将军,母亲是钢琴老师,大哥又是一个警察,相形之下,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小混混更加自卑,连与她站在一块,都觉得惭愧。
然而她还是跟在他的身后,让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她灿烂的笑颜。
尽管时间流逝,现在他回头,映入眼里的,依然是她的笑靥。
他已换上警察制服,在街巷之中穿梭,为了尽快熟悉这个乡里,正在进行家户访查的工作。
大太阳下,他一个大男人都晒得满身是汗,快要吃不消,更何况是像她这种粉嫩的小公主,连把阳伞都没撑,一路尾随他身后,脸庞早已被晒得红通通的。
敖旭邦低声咒骂一句,不耐烦的转身,
“小姐,妳要跟踪我多久?”
“我……”
陶灿灿咬了咬唇,停下脚步,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。
“我只是想知道,我是不是认识你?”
“我不是说过了吗?我们不认识彼此。”
他一脸凶恶,瞠大双眼瞪着她。
马的,像她这样的大小姐,应该要待在家里吹冷气、喝可乐才对。
“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。”
她战战兢兢的说,每次见到他,她都觉得他好熟悉。
尤其跟在他的后面,望着他的背影,她更肯定那不确定的感觉。
她一定看过他的背影,而且熟悉得像是刻进她的心里。
虽然模糊,但是影像一直深植在她的心里,一见到他,她总是觉得好悲伤。
“陶小姐,妳再跟踪我,我等等就把妳抓回警局。”
敖旭邦敛眸,恐吓她。
“好啊!”
陶灿灿露出甜美的笑容。
“我也想吹冷气、喝可乐,正好可以坐下来让我问个清楚。”
“妳……”
他见她固执得像头小牛,记忆彷佛又回到过去,总是坚持跟在他的身后,然后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变成好人。
他问过陶世棠,知道她是在陶父将她送出国后,在国外出了一场车祸,脑部受到重创,才会失去记忆,几乎忘了大半的事情。
花了好几年的时间,她勉强想起一些事情,唯独关于他的部分,她没有记起来。
也好,她不要想起他的事情,就会少恨他一点。
“走啊!”
她笑咪咪的说,美眸微弯,浓浓的长睫不停的煽动。
“妳很烦耶!”
他粗声低吼,
“不要以为我不敢对妳怎样,我可是会以妨害公务的罪名逮捕妳。”
“我只是”顺路“跟在你的身后,并没有对你做不轨的事情啊!”
她一脸无辜的说。
敖旭邦撇了撇唇,还想说些什么恫吓她,却看见她的身子一晃,他也想不想便伸长手臂,让她娇软的身躯落进他的怀中。
“灿灿,妳怎么了?”
他的心急的问。
“好热。”
她眼前一片黑,双脚也有一些支撑不住,淡淡的说:
“没关系,你还有公事要办,别让我耽误了你,我可以走……”
他看见她虽然冒汗,体温却是冰凉的,忍不住加重手臂的力道,
“妳是白痴啊?妳明明就不能晒太阳,为什么还要一直跟着我?”
“你……”
知道我不能晒太阳?她的疑惑还没有问出口,又一波黑暗袭来,让她失去意识。
“灿灿!”
灿灿。
是的,她叫陶灿灿,今年十五岁,是个人见人爱的气质美少女。
自小家境优渥,又是家里的独生女,与她相差十二岁的大哥对她照顾有加,就连爸爸也视她为掌上明珠。
她有一张白皙的鹅蛋小脸,少女的胴体虽然稍嫌瘦小,不过一白遮三丑,明亮的大眼睛配上及肩的直发,模样俏丽又动人。
她拥有良好的身教与教养,还有遗传自母亲的音乐素养,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。
但是她的志愿并不是当钢琴老师,也不想当一名威风凛凛的女教官,她在十岁那年就立下志愿,她想当一名外科医生。
为什么呢?全都是因为这家伙太会受伤了―“陶灿灿,妳轻一点好不好?”
血气方刚的二十岁大男孩,看着她刻意加重力道,在他的伤口上擦碘酒,不爽的大叫。
“你爱打架,就不要怕痛啊!”
她嘟起小嘴,秀气的柳眉微微蹙起。
“×!怕痛跟打架是两码子事。还有,现在都快八点了,妳还不去学校?”
男孩不悦的说,指着手表。
她看见他手臂上大小不一的伤痕,忍不住叹了一口气,可是又看见他那天蓝色的卡通手表,眉头不禁稍微放松。
没想到她送他的手表,还戴在他的手腕上。
“谁教你要受伤!”
她都快变成小护士了,书包里放满各式各样的急救药品,而不是像同年纪的女孩,放了美容杂志或是化妆品。
“小伤啦!不碍事。妳快去上课,要不然妳爸又要说我带坏妳。”
他将药品全都塞进她的书包,粗鲁的抓着她的手臂,大步走向她的学校。
“钦……”
“唉什么唉!”
他忍不住回头,瞪她一眼。
“妳才国中,跷什么课?而且妳是资优生,逃课被警告是多么丢脸的事情。”
在他的心里,她一直都是完美无瑕,因此不可以留下任何污点。
“那你呢?”
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,像优雅的音符,敲进他的心里。
“你今年到底能不能毕业?”
“关妳屁事!”
他脸色赧红,好在皮肤黝黑,看不出来。
“我能不能毕业与妳能不能逃课是两码子事,妳很爱把我跟妳混为一谈耶!”
“不行吗?”
她和他十指紧握,感受到他的体温,暖暖的,很舒服。
“你不是常跟别人说我是你罩的?还有分你我吗?”
“怎么没有?”
他冷嗤一声。
“妳是陶家大小姐耶!如果妳有闪失,妳哥会拿枪毙了我,要不然妳的将军老爸也会开战车把我碾成肉泥。”
她忍不住扑哧一笑,
“哪有这么夸张?”
“就是有!妳不要给我找麻烦了,乖乖去上课,下课后没事就早点回家,别再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找我,听到没?”
“你不要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鬼混,我就不会因为找不到你,而跑去那里找你啊!”
她很认真的回答。
“×!”
他在学校门口停下脚步,转身瞪着她。
“我不混,有饭吃吗?妳少跟我讨价还价!我最近很忙,妳没事别来找我。”
“没饭吃,来我家啊!我妈说你很久都不来我家吃她煮的饭了。”
她的秀眉微蹙。
“陶灿灿,妳别再啰唆了,像妳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,哪会明了我的难处?”
他将她推进校园,完全不顾旁边的女教官正对他们投以奇怪的眼光。
“可是……”
她不在乎他满口粗话,以及偶尔说出口的讽刺话语,因为习惯了。
她最近不习惯的一件事是,他一直将她往外推,他的世界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让她随意进出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
他挑了挑眉,看见女教官正朝着他走来,怯了一声,转身离去。
“啊……”
她想要叫他,可是喉咙像是被描住,怎么也无法出声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愈走愈远的背影,直到消失。
“旭邦!”
她骨碌碌的双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,鼻子嗅闻到的尽是充满消毒药水味的空气。
“他刚走。”
站在病床旁的护士边将点滴瓶吊起来边向她说明。
听见这熟悉的声音,陶灿灿转头,看见小时候的玩伴兼好友袁无双。
“我……怎么会在医院?”
“妳天生贫血,又晒太久的太阳,中暑了。”
袁无双看向她,
“还有,我实在不敢相信,妳竟然营养不良!我帮妳打两针营养针,等点滴打完之后,妳就可以回家了。”
“无双,我刚才作了一个梦。”
陶灿灿笑容满面,不在意好友的叨念。
“喔?”
袁无双挑了挑细眉,
“我听到妳喊敖旭邦的名字,想必是恶梦。”
“才不是恶梦。”
陶灿灿嘟起嘴巴,
“我刚刚梦到他出现在我的梦里……不,应该说他出现在我十五岁的记忆里。”
袁无双一手插进口袋里,另一手拉了张椅子到床畔,径自坐下。
“啧,妳的脑袋都装了什么东西?想当初妳见到我,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记得有关我的所有事情,敖旭邦那混蛋家伙才回来没多久,妳今天就记起来了?”
陶灿灿眨了眨眼,绽放甜美的笑容,
“无双,彷佛拨云见日,那模糊的影像在我的脑海里十年,今天终于让我看清楚他的长相,记起所有关于他的事情,妳能明白我有多么激动吗?”
“当然。”
袁无双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因为兴奋而染上红晕。
“妳现在的表情,很像中了乐透。”
只是得到这个大奖的欢愉,却是平常人不能了解的。
“我记起他了。”
算一算,将近十年的时间。
这十年,那模糊的身影一直萦绕在她的梦中,有时候陷入沉思,也会闪过她的脑海。
不过不管她怎么想,就是记不起来他的长相、他的名字,只记得当年他充满精神的低吼,以及一堆粗话。
她现在想起来,在梦中他的脸像是被打马赛克,模糊不清,这一刻全都清晰的浮现她的脑海。
回忆排山倒海般,让她一件一件串连起来。
可是前几天她与他见面,他竟然说不认识她,就连现在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认识她。
为什么?她咬着下唇,莫名的揪心。
“灿灿,”袁无双不可思议的摇头,
“妳不觉得遇上他之后,妳原本大好的人生被他害得惨兮兮吗?”
“无双!”
她微皱眉头,
“当年并不是他的错……”
“对,不是他的错。”
袁无双轻哼一声。
“是妳的错!妳明知道自己与他是不同世界的人,却硬要闯进他的世界,结果弄得你们心中都有阴影,也搞得他现在看到妳就像看到鬼一样,可是妳还是要死缠着他不放,妳是命格犯贱,还是上辈子他欠妳的?”
“无双,在我失去记忆的这几年,慢慢的回想起所有的人、所有的事,但是……我唯独没记起的人就是他,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?”
陶灿灿小声的说。
“我若知道,今天就不用当护士了。”
她袁无双可以去庙口摆摊,当仙姑了。
“那是一种折磨、痛苦又无能为力的感觉。”
陶灿灿坚定的望着袁无双。
“明明心里有个很重要的人,四周所有的人却封锁让我想起他的讯息,我没有办法记起有关他的事,这几年我就像作茧自缚,无法挣脱,无法找到任何蛛丝马迹,我……快窒息了。”
袁无双冷冷的望着她,
“灿灿,就算妳快窒息了,也没有必要去找他做心肺复苏术,好吗?当年妳出事,他一走了之,远走他乡十年没有回来,妳何苦把这种男人记在脑海里?我建议妳安排一下时间,我找医生帮妳检查脑子,看是不是有后遗症?”
“无双,我相信他不是这种无情的男人。”
她相信过去肯定有哪里出错,才会让他一走了之,连个消息都不给她。
“妳有没有想过,如果他就是这种男人,妳要怎么办?”
袁无双站起身,双手抆腰,直勾勾的望着她。
陶灿灿的贝齿咬着唇瓣,沉默不语。
“妳看吧!妳根本没有想到结果。然后再受一次伤吗?”
袁无双紧蹙眉头。
不知道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,身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还要天真,一个比一个还要纯情。
“无双,其实不管结果怎么样,我的心里只有一个答案,我相信他。”
陶灿灿露出灿烂又温暖的笑靥。
袁无双冷嗤一声,
“随便妳,到时候不要悲惨到改名为陶惨惨就好。”
反正是别人在吃面,她这个旁观者没必要喊烫,毕竟她已经尽到做朋友的道义,有提醒灿灿了。
今天别人要去撞墙,她会口头劝告,但是如果当事人执意要做,那就请便。
反正她是护士,受伤后再来找她,她也是会发挥大爱精神,收留病人,好好的照顾,不过请付费。
“不会。”
陶灿灿笑弯了眉眼,诚心诚意的说:
“无双,求求妳帮我一个忙,我会证明给妳看,我的答案才是对的。”
向来冷情的袁无双冷冷的睨着好友,没有立刻拒绝。
也许,她也好奇。
敖旭邦这男人真的太过神奇,才回来幸福里没多久,竟然就让灿灿恢复有关他的记忆,而她非但没有自觉人生就是因为他才会这么不幸,反倒还想再一次与那扫把星攀关系。
虽然袁无双不相信奇迹,但是灿灿失忆将近十年,竟然见到敖旭邦不久,就全盘想起,这是奇迹,还是执着的怨念?算了!既然人家都诚心诚意的拜托她了,她就大发慈悲,看看还会演出什么洒狗血的乡土剧吧!女主角都坚持要演下去了,她这个小配角若想继续看戏,一定也要帮女主角一把才行。
第三章敖旭邦提着大包小包,躲躲藏藏、偷偷摸摸的往前走,不时低下头、别开脸,深怕撞见熟人。
马的!他已经改邪归正很久了,没想到成了警察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天。
一切都要追溯到中午时刻,那该死的陶灿灿昏死在他的怀里,他马上送她到镇上唯一的医院,也听到医生说她只是中暑,没什么大碍。
没想到下班的时候,陶世棠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,他在一旁听到片段的对话,陶灿灿因为营养不良必须住院观察。
营养不良?!有没有搞错啊?她出生优渥的家庭,要吃什么都没问题,竟然会营养不良?于是他立刻冲到大卖场,接着又冲到快餐店,买了一堆她爱吃的食物。
对,尽管经过十年,他还是记得她的喜好。
她喜欢喝可乐,不喜欢吃鱼,却爱吃鳄鱼堡,还喜欢吃小美香草冰淇淋,不过她的食量像猫一样,总是扒没几口饭就喊饱。
当年若不是他常去陶家吃饭,总逼着她吃完一碗饭,她恐怕早就瘦得像枯骨一般。
可是现在……也差不多了。
只是他没想到,她清瘦的背后竟然是营养不良!敖旭邦忍不住想骂陶世棠,他是怎么照顾妹妹的?所以他跑去买了一堆食物,连忙冲到医院,想将这些食物全都塞进陶灿灿的胃里。
只是来到医院门口,他感觉有些突兀,自卑情结又起,只好低着头,沿着墙壁走,深怕别人认出他。
“你是壁虎吗?”
突然,他的眼前多了一双白色包鞋,挡住他的去路。
他缓缓抬起头,然后愣住。
原来是医院的护士袁无双,当年那个毒嘴女王。
明明她的年纪比他小,但是天生的女王气势,总是教他微微瑟缩。
“不然你为什么一直贴着墙壁走?”
袁无双双手插进口袋里,面无表情的望着他。
她大老远就看一个男人畏畏缩缩的,明明是个正义的化身,行为却偷偷摸摸,像个小贼。
“咳、咳。”
敖旭邦清了清喉咙,挺直腰杆。
“我只是在检查你们医院是否有公共危险物品。”
“有。”
袁无双冷嗤一声,
“你本身就是一个大型的危险物品,不知道你何时会爆怒?”
他先低声咕哝几句,最后一句的音量比较大,
“好男不跟女斗……”
好男?她冷笑一声。
“医院里有什么值得你抢的吗?”
“我……”
他瞠大眼,瞪向袁无双。
“我懒得理妳这个不讨喜的女人。”
“为了病人的安全,我必须问清楚。敖大警官,你到医院做什么?探病?还是要挂号,检查你的脑子?”
她丝毫不肯让步。
“探病啦!”
面对恰查某袁无双,他像个诚实的小学生,不悦的说出自己的意图。
“噢,探病喔!”
她一双美眸打量着他。
“探谁的病?没想到你在幸福里还有朋友。”
一句又一句酸不溜丢的讽刺话语,一一敲进他的心里。
可是她说的又是实话,在幸福里,他确实没几个朋友,只有过去与他一起混的兄弟,然而现在根本联络不到了。
“妳……”
敖旭邦气得牙痒痒的,提在手上的塑料袋也因为他微微发抖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。
“旭邦。”
一道女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。
他抬起眼眸,看见陶灿灿站在袁无双的背后,一手推着点滴架,身上宽大的病人服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瘦弱。
他像是见到救星,下意识的绕过袁无双,来到陶灿灿的面前。
她如同他记忆中的小女孩,一头直发及肩,额头留着厚重的刘海,清纯的模样一如当年。
“妳怎么没好好的躺在床上?为什么四处走动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医生、护士……”
她一脸苍白的模样让他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,连忙转头找袁无双,
“快帮她看一看,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
袁无双觉得他不像是假装的,疑惑的望向陶灿灿,可惜那个傻女人一见到他出现,眼里全都是他,害她肉麻得差点看不下去,赶紧离开。
“喂。”
敖旭邦想要追上去,手臂却被一只柔萸抓住。
“我很好,没事。”
陶灿灿绽放灿烂的笑容,
“你是来看我的吗?”
他转头,望着那甜而不腻的笑脸,心头一阵荡漾,像是平静的心湖被丢进一颗大石头。
原来他太高估自己,以为再次见到她,还能够心平气和,假装自己与她是陌生人。
但是内心的情感是骗不了人的,血液就像沸腾了,就连他的体温也开始变高。
他很想将她拥进怀里,不过不能……他答应过她的父亲,这辈子不能接近她、不能触碰她,唯一能做的,就是祝福她。
一想起誓言,他马上甩掉她的小手,避免与她有任何触碰。
陶灿灿没想到他会这么做,仔细一看,发现他流露出既慌张又心疼她的眼神。
她不懂,为什么他会有如此复杂的眼神?
“妳大哥拜托我送吃的东西来给妳。”
敖旭邦将手上的塑料袋拿到她的面前。
“拿去吧!”
她微微怔住,露出为难的表情,
“你可以帮我拿进病房吗?我一个人只有两只手。”
她指了指点滴架。
他搔了搔头,心想,她是真的不方便。
“病房里还有其它人吗?”
他很怕遇到陶父,怕又被痛骂一顿。
“我爸妈刚走。”
她望着他犹豫不决的俊颜。
“你害怕遇到谁吗?”
“没有。那我把东西放下后就走。”
“嗯。”
没关系,她不急。
虽然浪费了十年的时间,但是为了将来能够和他在一起,就算要再付出些时间等待,她也愿意她相信,他的心里一定还有她的存在!敖旭邦跟着她走进病房,俨然像间小套房,冰箱、电视等小家电一应俱全。
“明明只是小病,我爸爸却很坚持,一定要我住在头等病房。”
陶灿灿坐在病床上,脸上充满无奈。
“小病也是病,谨慎一点比较好。”
他将食物分门别类的放好。
她没想到他竟然是站在她爸爸那边,有志一同,赞成小题大作。
他拿出她爱吃的鳍鱼堡,细心的为她打开包装纸,放在她的面前。
“谢谢。”
她咬了一口,发现里头没有她讨厌的美乃滋,只有淡淡的胡椒味。
他接着递上草莓牛奶,还不忘附上吸管,十分体贴。
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她喜欢吃的东西,以及爱喝的饮料……他其实没有忘记她,是吧!她偷偷的笑了,可是不打算将自己已经想起过去与他的点点滴滴这件事告诉他,因为怕吓跑他,所以决定继续装傻。
“好神奇喔!”
她咬下第二口汉堡后,抬起小脸望着他。
“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不加美乃滋的鳍鱼堡,配草莓牛奶呢?”
敖旭邦在椅子上坐下,眉头微皱,
“这个……是妳哥告诉我的。”
“大哥?”
她侧着头,一脸不解,
“不可能呀!大哥和我爸很反对我吃速食,只要一听到我想吃快餐,就会口头训诫一番,根本不曾问过我喜欢吃什么。”
他的额头冒出冷汗,很怕她想起过去的事,因为他怕她恨他,怕她怨恨他……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丢下她……他怕,真的很怕。
更怕像现在这样近距离望着她的美梦,又会粉碎在他的手里。
“女……女人不是都视美乃滋为大忌吗?”
他假装稀松平常的说,
“而且草莓牛奶本来就是给女人喝的,不是吗?否则干嘛把牛奶做成粉红色的?”
她嘟着小嘴,勉强接受他的回答。
“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,要不然就是我们以前认识。”
他没有回答,只是别开眼睛,不看她晶灿的双眸。
陶灿灿不气馁,
“这世界上虽然有很多巧合,但是不可能连我的喜好都被你碰巧蒙中,你说对不对?”
他脸色微红,紧抿唇瓣,因为她说的每一字、每一句都是真的,他无话可说。
她停下吃东西的动作,
“旭邦,你认识我,对不对?”
敖旭邦假装忙碌,先把布丁从冰箱里拿出来,打开后,接着拿出来的不是汤匙,而是喝养乐多的小吸管,一起放在她的面前。
“不认识。”
他不敢直视她的美眸,
“妳这女人的话真的很多,妳妈妈没告诉妳吃饭时不准说话吗?”
“是嘴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。”
她更正他,扬起大大的笑容。
“还说你不认识我,你连我不爱用汤匙吃布丁,爱用吸管吸的习惯都了如指掌。”
证据就摆在眼前,他想赖也赖不掉。
突然,他回过神来,没想到以往的奴性让他当下破了功。
“谁说这是要给妳吃的?”
他瞪了她一眼,拿起吸管,插进布丁里,然后含住吸管,用力的吸着软弹的布丁。
连吸了几口,马上见底,他不习惯的皱起眉头,又换一个角度吸,同样的动作令他非常不耐烦,干脆不用吸管,一口吞下剩余的布丁。
他的动作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,陶灿灿忍不住轻笑出声。
“不管你怎么遮掩,连你这个动作,我都似曾相识。”
跟以前一模一样,他学她用吸管吃布丁,最后却因为不耐烦,还是一口吞下布丁。
他涨红了脸,一双大眼瞪着她。
马的!不管他做什么动作,只是在她面前重复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光,他这样不是不打自招吗?可是在她的面前,他无法掩饰自己,举手投足全都是最真实的他。
“小姐。”
他吞下甜腻的布丁,认真的说:
“我与妳素昧平生,而且我也不是妳人生中那个重要的人,只是妳大哥的属下,今天会来看妳,只是基于道义,所以,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看妳,再见。”
不行!他要与她保持距离,以策安全。
他怕自己情不自禁,又对她动了情感,但是实在不想拉她进入他的世界打滚,这太委屈她了。
她是公主,而他曾经是个流氓,还是一个差点毁了她人生的混帐。
这样的他,根本没有资格驻留在她那纯洁而美好的世界里。
望着他匆促离去的背影,陶灿灿脸上没有一丝哀伤或是懊恼,反倒是快乐的咬着汉堡。
“旭邦啊旭邦,如果你还以为我是当年那柔弱的娇娇女,那就是大错特错啰!”
她的眼底闪过耀眼的光芒,代表准备万全的坚定心情。
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依赖大哥或爸爸的小女孩,在国外的这几年,度过无数寂寞和想念的日子,早就将柔弱的她磨得独立又坚强。
而她想要的东西,会一一向他追讨。
是的,她心里所遗留的那一段遗憾,是他欠她的。
就算樱下再也不去看她的狠话,敖旭邦还是每天偷偷溜到医院,再偷偷问值班护士,她的病况到底如何,在暗地里关心她。
他以为再见到她,可以抱持祝福的心情,视她如同路人,不会再把她放在心上……没想到太高估自己了。
他早就将她刻在心里、放在心里,时时刻刻都想再见她一面。
总以为不要打听她的消息,他就可以将她从心里摒除,但这都是自欺欺人的想法。
他只是在压抑,压抑着情感像火山般的爆发。
事实证明了,再一次见到她,他的心就像破了一个洞,积压已久的情感慢慢的表露出来。
对!他就是没种,不敢大方的出现在她的面前,深怕她总有一天会想起他过去为非作歹的行径,还有差点毁去她人生的那段黑暗。
忘了他,总比恨他好。
他一直都是这么想。
只是身体的本能超乎他的想象,今天中午他又跷班,来到医院,想要偷偷看她过得好不好。
不过才刚到门口,就看见陶灿灿提着大包小包,身旁没有任何人陪伴,好像要出院。
因为拿太多东西,她每走几步,就得弯腰捡东西,捡起来又掉,掉了又捡,一再重复这个动作。
敖旭邦终于看不下去了,长脚一跨,弯腰帮她捡东西,顺便将她肩上的袋子接过来。
“为什么只有妳一个人?妳爸妈呢?”
他不满的问。
“旭邦!”
她一见到他,露出愉悦的表情,
“因为我不想让我爸妈担心,所以就一个人办了出院手续,而且我诊所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。”
“诊所?”
他蹙起眉头,
“妳是医生?”
他还记得她的梦想是当一名外科医生。
她轻笑一声,
“你连我的职业都知道?”
“当然,还不是妳以……”
他顿住,差点又和她叙旧。
“还不是妳说诊所,我便猜妳是个医生。”
“虽然我是个外科医生,不过是个兽医。”
她咯咯的笑着,
“应该和我小时候的愿望相差不远吧!”
“反正医的都是生物,没什么差别。”
敖旭邦将她手上的大包小包全部扛到自己身上。
“好了,我送妳过去吧!”
“嘻嘻……”
她偷笑。
“妳笑什么?”
他不解的望着她。
“你说你不会再来看我,今天却出现在医院,不是摆明你很担心我吗?”
她与他并肩走在路上,刻意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。
“我只是路过!”
他用力强调,
“再说,妳是我长官的妹妹,巴结妳,肯定是有利无害。”
他一直找借口要与她划清界线,不过其实他与她一样,都很想再见到对方一面吧!她眨动大眼,依然笑咪咪的。
“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,能再见到你,我真的很高兴。”
她甜甜的笑说,抬起小脸,看着他的侧脸。
他因为她说的一字一句而心情激动,觉得此情此景像是回到过去的年代。
以前他以为自己会与她并肩一直走下去,然后有耐心的等待她长大,总有一天他会得到她。
但是他想得太美好,因为自大而失去她,现在他就连最基本的奢想都不敢有了。
也许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,总有一天她会嫁给他人,届时他……也会默默的祝福她。
只是一想到她穿上新娘礼服,嫁给别的男人,成为别人的妻子,他竟然有一股毙了对方的冲动。
“啊!”
陶灿灿惊叫一声,往前方跑去。
他回过神来,看见她竟然不怕死的冲向大马路,想也不想,赶紧抛下手上的东西,迈步追上去,想要阻止她。
“灿灿!”
来不及了,她已经穿越马路,站在中央分隔岛上,抱起一只呜呜叫的小狗。
身为兽医的她,职责就是照顾动物,丝毫不容许有动物在自己的面前受伤。
当她正准备回到他身边时,有一辆车子突然疾速而来。
敖旭邦立刻奔上前,想要护住她娇弱的身子。
车子的时速实在太快了,驾驶根本来不及踩煞车,车子像一头发狂的铁牛,直直的冲向他们……第四章“×!你是赶着去投胎吗?”
敖旭邦破口大骂,抱着一名娇小的女子,而她则抱着一只狗。
虽然是他怀里这个女人不对,但是以时速九十的高速在普通道路上开车,不是喝醉就是有病。
虽然驾驶有紧急煞车,但是为了保护她,他的手肘和膝盖有些许擦伤。
肇事的驾驶并没有逃逸,还很负责的想要送他们到医院,却被敖旭邦拒绝,因为世界就是这么小,驾驶竟然是陶灿灿在国外读大学时的学长,也是国外某知名医院院长的儿子,这次是专程回台湾来找陶灿灿叙旧。
既然是认识的人,那么大事可以化小,小事也可以化无。
当他们一行人回到陶灿灿的动物诊所时,关承宪与她以英文交谈,完全无视敖旭邦的存在。
敖旭邦用清水冲洗过伤口后,坐在诊所的一角。
陶灿灿拿着医药箱,走向他。
“灿灿,这位警察是谁?妳惹上麻烦了吗?”
关承宪会说中文,却像是排挤敖旭邦,故意说英文。
“学长,在台湾请说中文。”
陶灿灿与他以英文寒暄过后,便以中文纠正他,
“他是我大哥的同事,也是我的朋友。”
她拉了张椅子,在敖旭邦的面前坐下,打开医药箱,帮他处理伤口。
“噢!”
关承宪长得高大挺拔,悄悄打量着敖旭邦,接着又看向陶灿灿,
“灿灿,我在温哥华很想妳,妳都没想过再回去吗?”
“我是台湾人,没理由再回温哥华啊!”
她轻声的说,动作小心翼翼。
敖旭邦看着他们两人你一言、我一句,似乎没有他插话的余地,又见到关承宪讨好的表情,心情非常不爽。
他知道只要是男人,都无法拒绝像陶灿灿如此甜美的女人,尤其她笑起来的时候,左脸颊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。
“Honey,难道妳没有想过我?不是说好我们要结婚……”
不等关承宪说完,敖旭邦跳下椅子,冲到他的面前,揪住他的领子。
“你这个假洋鬼子,再敢乱说话,我见你一次就扁你一顿,听到没?”
他火爆得像头抓狂的狮子,企图扭断对方的脖子。
“旭邦!你这是做什么?”
陶灿灿连忙制止他,然后卡进两个男人之间,分开他们。
“喔,你这个台湾警察滥用公权力,小心一点,我会去投诉你……”
关承宪像只白目的公鸡,不停的咕咕叫。
“怕你不成?!”
他都不知道被记几次大过,还怕这微不足道的投诉啊!
“你算哪根葱啊?我与Honey谈话,有你插话的余地吗?你是灿灿的谁?哥哥?还是男友?”
关承宪与他大眼瞪小眼。
“灿灿在温哥华时,都是我照顾她,我就是想要娶灿灿,怎样?”
“你……”
敖旭邦扬起拳头,就想挥向他那欠扁的脸,无奈中间卡了个陶灿灿。
两个大男人你一言、我一句,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,不禁失控的大叫:
“好了,别吵了!”
两个男人霎时停止叫嚣,看着红着脸的她。
“在我这里,不准吵架,也不准打架。”
她各瞪了他们一眼,气呼呼的说:
“你们看,诊所里的动物都被你们吓得惶惶不安了。还有,学长,在温哥华的时候我就与你说过,我不会嫁给你……”
“喔,Honey,不要这么快便拒绝我,我可是等妳等很久,所以这一次才会到台湾找妳,想要拜访妳的父母,让我们有个开始,不是很好吗?”
关承宪很有诚意的说。
“好个屁啦!”
敖旭邦咬牙切齿,
“你听得懂中文吗?应该听过”美女与野兽“吧?对,就是美女和畜生根本没有未来……”
“你……我要告你!”
关承宪指着他的鼻子大骂,
“你又是谁?我从来没有见过你,也没有听过灿灿提起你,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?”
“死娘炮,你不必管我是谁,你就把我当做正义的化身,专门为良家妇女打击猪哥的使者。”
敖旭邦得意的抬起下巴。
“你……”
堂堂一个贵公子,竟然被一个路人说成娘炮,关承宪气得脸红脖子粗。
“好啦!看在你诚心诚意发问的份上,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,我是幸福里的警察,所以陶灿灿归我管辖,以后你若是对她起了歹念,我就一枪毙了你,听到没?”
敖旭邦放低音量,隔着陶灿灿朝敌方喊话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关承宪指着他的鼻子,气得瞠大双眼,
“灿灿Honey,妳怎么会和这个野蛮人当朋友?他根本就是未开化的原始人,只会用暴力解决事情,妳和他在一起,简直是降低妳的格调……”
“学长,我要交什么朋友是我的权利,你没有资格批评他,现在请你马上离开我的诊所。”
陶灿灿眉头微皱,手指着大门,要关承宪离开。
“滚吧!”
敖旭邦朝他比出中指,
“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纠缠灿灿……”
“你也是。”
她瞪着敖旭邦,冷声的说。
“什么?”
敖旭邦不敢置信的看着她,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。
“你身为警察,不应该恐吓民众。再说,你们两个人都好吵。”
不管是谁留下来,只会吓坏诊所里的工读生,所以她要他们一起滚出去。
敖旭邦与关承宪一脸为难,但是佳人都大发脾气了,他们也只好东西收一收,互瞪对方一眼,然后走出诊所。
陶灿灿觉得好气又好笑,因为他们谁也不肯先离开,各自占据一个角落,双眼跟随着她移动。
唉。
她佯装没有见到敖旭邦那可怜兮兮的眼眸,径自转身,忙着自己的事情。
虽然她已经想起过往与他有关的事情,但是能感受到他有时候还是会抗拒她的触碰……不过,她不会气馁的。
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循序渐进的,尤其是戚情,慢慢来、慢慢熬,才会愈醇愈浓。
中午时分,一名大男人拎了两个便当,以及一袋饮料,偷偷摸摸的朝距离警局不远的动物诊所前进,像是害怕遇到熟人。
来到诊所外头,他踌躇不决,就是不敢踏进去。
半晌,诊所的玻璃门被打开,陶灿灿走了出来,正准备去溜狗。
她一向回家吃午饭,顺便带嫂嫂的爱心便当给大哥,不过今天不太一样。
当她见到敖旭邦正准备离开的身影时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
她原本还想回家要嫂嫂多准备一个便当,然后带到警局给他与大哥享用,不过看来今天盘算错了,因为他竟然主动上门。
“旭邦。”
陶灿灿露出甜美的笑容,出声喊住他,
“你是来找我的吗?”
“咳。”
他硬着头皮回头,
“不……不算是。”
他看见她牵着昨天救的那只小狗。
“我是来看那只笨狗的。”
小狗无辜的张大眼看着他,不停的摇动短小又肥肥的尾巴,高兴得在他的脚边绕来绕去。
“牠没有受伤,不过不知道是谁家的小狗,我做了寻犬敌事,你等等可以拿一张回去贴在警局吗?”
她侧着头,温柔的问。
“嗯……”
他尴尬的站在原地,好一会儿才将手上的便当递到她的面前。
“我……我想妳一定还没有吃饭,所以……”
“我正好肚子饿了呢!”
她伸出手,没有接过便当,反而主动握住他的手,
“正好你买了两个便当,我们一起进去吃吧!”
现在是午休时间,工读生也都外出吃饭,诊所里只有他们两个人,以及几只宠物。
她先将小狗放在外头的围栏内,两人洗了手之后,再带着他来到另一间办公室用餐。
他们并肩坐在一起,敖旭邦将便当放在她的面前,拿出她爱喝的草莓牛奶。
陶灿灿打开便当,里面全是她爱吃的菜肴,还有卤得刚好的排骨,立刻感觉饥肠辘辘。
“我快饿死了。”
她笑着将卤蛋切成两半,把蛋黄与白饭拌在一起。
他也没闲着,忙着切开自己便当里的卤蛋,挑起蛋黄,放进她的便当里。
她抬起头,吃惊的望着他,故意问道:
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蛋黄拌饭?而且一次还要两颗蛋黄?”
“听……听妳哥说的。”
他别开眼,不敢直视她炯炯有神的眼眸。
“妳快吃,要不然便当冷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她轻笑一声,低头吃饭,动作十分优雅。
敖旭邦不断的环顾四周,像是怕有人闯进他们的世界。
他是很怕啊!若是被人撞见,他怕乡民们又会唾弃他。
然而……他明明忍耐着不来找她,可是昨天一回去,他心里挂念的全是她的身影。
他好怕昨天的事会重演,她因为姜口良而奋不顾身,又或者是出现怪男人不断的纠缠着她……这些足以搞得他心烦意乱。
最重要的是,昨天一听到有男人向她求婚,他全身的血液彷佛煮沸的热水,不停的冒泡泡。
说要祝福她,但他还是做不到在一旁看着她被其它男人抢走……至少也要是一个他看得顺眼的男人,才有资格将她娶回家。
“这给你。”
陶灿灿将一半的排骨分给他,打断了他的沉思。
她记得他是肉食动物,总是喜欢大口咬肉,而她习惯性的会将便当里的肉类都分给他。
他们相处的模式,让他彷佛又回到以前的日子,他总是逃课去找她一起吃饭,两个人坐在校园的一隅,享受短暂的午后时光。
好吧!他承认自己常常会回想到过去的时光,与她在一起的时间,他总觉得这世界美好许多。
就像她这个人,令他那悲惨无味的人生变得甜美许多,为了她,他想要得到更多,然后不计代价的得到她……但这依然是一种奢望,尤其当他亲手把梦想毁灭之后,他的人生在懊悔与痛苦中度过。
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给她完整又无瑕的世界,没想到摧毁她的人生的人竟然就是他!如果她想起过往,想起他在她无助的时候抛弃她而离去,她会不会恨他?会不会要他从此不再出现在她的眼前?敖旭邦庸人自扰的想着,看着她甜美的笑容,才发现这样近距离的望着她,原来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。
“怎么了?”
陶灿灿发现他看得入神,不禁疑惑的问。
“没事。”
他别开眼,低头扒了几口饭,然后犹疑的开口,
“昨天出现的那个怪男人……真的是妳的学长?”
“嗯。”
她点头。
“我在国外时,学长很照顾我。”
“那他说要娶妳……”
“关于这件事,他至少说过一百次以上。”
她轻笑一声,
“结果一转头,他又跑去交女朋友了。”
“马的!下次如果他再这样吃妳豆腐,我一定打断他的牙齿。”
“学长只是在开玩笑。”
她望着他认真的俊颜,过去的熟悉感又浮上心头,令她感觉甜蜜。
“不过你说你不认识我,为什么有关我的事情,你都显得比任何人还要紧张?”
他先是愣住,随即支支吾吾的说:
“我……我不是说过了吗?妳是我长官的妹妹,罩妳一下又何妨?”
“旭邦,其实我们是认识的,对不对?”
她刺探的问,
“如果是的话,你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?”
他放下筷子,又是一副懦夫的样子。
“认不认识又怎样?反正我现在对妳而言,就是一个路人。陶灿灿,这样对妳比较好,妳过妳的生活,我过我的人生,我们没有交集,懂吗?”
“我……”
“执勤的时间到了,妳慢慢吃,我先走了。”
他怕她再问下去,于是赶紧起身,逃也似的离去。
陶灿灿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,发现每次只要追问,他便落荒而逃,就算她想向他坦承自己其实已经恢复记忆,也没有机会。
转念一想,如果诚实告诉他,她已经恢复记忆,依他对她的态度,肯定日后也不会再上门来了。
唔……她是不是要去问个清楚,才有办法朝他对症下药呢?尽管敖旭邦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,但是他的身体和他的嘴巴似乎没有取得共识。
只要到了中午时间,陶灿灿一回头,便能见到他提着便当来找她,而且时间分毫不差。
今天,当她回头时,却是看见关承宪。
“Honey灿灿。”
他亲昵的出声呼唤。
“是你啊,学长。”
她的语气有掩饰不了的失望,意兴阑珊的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。
“灿灿,怎么了?见到我,妳一副不高兴的样子。”
关承宪有些不悦。
“没有啊!”
她抬起头,看着他,
“学长,你来我这儿有什么事?”
“对了,灿灿。”
关承宪想起自己是有事来找她。
“前几天我遇到的那个警察叫敖旭邦,对不对?”
“嗯。”
她点头。
“然后呢?”
“我就知道!”
他突然激动的抓住她的肩膀,
“灿灿,我已经查过他的背景,他并不是什么好人,而且当年他……”
她皱起眉头,挣脱他的箝制,
“学长,旭邦是不是好人,我比你还要清楚。”
“灿灿……”
关承宪蹙起眉头。
他这几天没来找她,是因为跑去调查那个恐吓他的警察,结果这一查,不但查出敖旭邦的家世背景,还发现了他与灿灿之间的纠葛……“学长,我和旭邦的事,你可以不要管吗?”
她生气的转身,背对着他。
“灿灿,妳不懂……”
关承宪欲言又止,最后豁出去的说:
“妳这几年失去记忆,连同敖旭邦的事也都忘了,妳根本不知道过去他对妳做了什么事……”
她深吸一口,冷声说道:
“关先生,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,当年并不是旭邦害我的,那只是一场意外,你懂吗?”
“妳……”
关承宪大吃一惊,逼她转身面对他,
“妳记起他了?”
“对,我记起他了。”
陶灿灿忍不住说出事实,
“在我和敖旭邦第一次见面时,就想起他了。”
站在门口的敖旭邦满脸惊诧,手上的东西掉落地上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灿灿……早就想起他了?那他一直否认……不就像个白痴吗?
“妳恢复记忆了?”
敖旭邦喃喃自语。
“旭邦……”
陶灿灿甩开关承宪的双手,来到他的面前,
“你听我说,我很早就想……”
“妳早就想起我了?想起十年前那一段过往?”
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她。
“我……”
“回答我,是不是?”
他忍不住大吼。
“是。”
她秀气的眉头紧蹙,终于承认了。
“陶灿灿,妳为什么要骗我?为什么假装妳没记起我?是要整我,还是想要看我闹笑话?”
他不解的问。
“旭邦,你听我说……”
她想要抓住他的手。
敖旭邦用力挥开她的手,倒退好几步,露出苦笑,
“我还暗自庆幸妳没想起我,那我……”
就可以待在妳的身边久一点。
但是她早就记起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,他凭什么厚着脸皮守在她的身边?尽管这几天她与他相处融洽,这一刻开始,他又自惭形秽,觉得自卑。
“旭邦……”
她的声音显得急促。
“我还有脸让妳瞧见我吗?”
他苦笑一声,
“灿灿,对不起。”
说完,他转身离去。
“旭邦……”
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,想要追上去。
关承宪拉住她娇小的身子,
“灿灿,不要去!像他那种男人,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妳,也没有资格爱妳……”
陶灿灿回头,给了关承宪一巴掌,制止他说下去。
“谁都不准说旭邦没资格爱我!”
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她恨恨的咬着唇瓣,
“只有我才能决定要不要接受他的爱,你们都没有资格批评他。”
她使出全身的力气,推开关承宪,迈开脚步,急忙要追上敖旭邦。
原来有时候真相大白,并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……第五章真相,要从十年前说起。
回到敖旭邦二十岁生日的当天。
那晚,陶灿灿想要为他庆生,于是瞒着家人买了一个蛋糕,绕到他的住处,没想到扑了个空。
她不气馁,又到他平时常去的小酒吧。
只是她才十五岁,酒吧的保镖当然不愿意让她进去,她只得站在外头,想要等到他出现。
那时的敖旭邦正忙着在赌场围事,根本忘记今天是他的生日。
陶灿灿一直在喧嚣的酒吧门口等他,直到看见一群人打打闹闹的走过来。
她听到其中有人说了“敖旭邦”三个字,天真的以为是他的朋友,立刻上前问对方是否知道他的下落。
可是敖旭邦的世界复杂得超乎她的想象,这是一群在她不知道的世界里打滚的恶狼。
他们有自己的势力与地盘,只要是对方拥有的东西,就是不顾一切的争夺抢掠。
尤其是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小女孩,模样甜美得如同一颗蜜桃,虽然青涩,却教这群恶狼想要采撷。
因此她自惹麻烦,卷入了地盘争夺战,被一群混混绑架,成为威胁敖旭邦的牺牲品。
这一晚,也成了她与敖旭邦的梦魇。
后来敖旭邦接到电话,出面与对方谈判,同时也联络了陶世棠,只是他到达现场时,她不仅鼻青脸肿,而且全身是血。
当下他像是一头失控的狮子,不顾一切的将所有的人狠狠的揍了一顿。
最后是陶世棠的到来,才勉强制服住他,将这群混混带回警局。
陶灿灿被送进医院,全身都有被殴打的痕迹,额头也遭受剧烈的撞击,导致血流满面,身上有大小不一的刀伤。
原来那帮恶狼想要侵犯她,她抵死不从,情急之下,一头撞墙而昏迷。
好在敖旭邦及时赶到,连忙将她送医求救。
也因为这场意外,让他彻底明白,原来自己的人生竟然影响了陶灿灿那完美的一切。
是他差点毁了她的所有,也是他的关系,才让这一切的污秽流进她的世界。
当晚陶父也赶来,狠狠的揍了他一拳,接着要他承诺这辈子不准再接近陶灿灿,要他永远离开她的身边。
如果他真的爱她,就应该明白她不适合他的世界,因为他无法给她这世界最完美的幸福。
所以他答应陶父,这辈子不会再出现她的面前,永远只会在远处给她祝福。
于是趁她昏迷之际,他悄悄的离开幸福里,谁也没有通知,独自离去。
陶灿灿醒来之后,哭着要找敖旭邦,却发现他真的离开了她的生命。
最后,陶父为了让她忘记敖旭邦,送她到温哥华读大学,三个月后她出了车祸,因为脑部受到重创而失去记忆。
虽然经过休养,她想起了大部分的人事物,但是在陶父的极力封锁下,有关敖旭邦的部分成为脑中唯一的空白。
如今她想起过去的所有事情,对他而言,只是难堪。
他想对她说一声抱歉,都不知道如何开口,只能以祝福做为逃避的借口。
这样的过往,让敖旭邦只敢将她放在心里,连她的消息都不敢打探,只是命运又让他们紧紧的纠缠,彷佛无法将他们做明确的切割。
她已经想起他,他有什么资格到她的面前?敖旭邦跑到观光区的酒吧街喝闷酒,想要用酒精浇熄心里那澎湃的激动。
回想这十几天,他过得比过去的哪一天都还要快乐,因为就像回到过去,能够再见她的娇颜,能够再次待在她的身边,看着她的笑容,他就心满意足了。
忽然,他的双手重重捶打桌子,大吼一声。
酒保吓了一跳,手上的东西差点掉落地上。
这时,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声响,还不停的震动,他没好气的拿出手机。
“不管你是谁,我现在就是不想接电话,你最好……”
“旭邦,灿灿跟你在一起吗?”
电话那头是陶世棠,他的语气有些着急。
“灿……灿灿?”
敖旭邦微蹙眉头。
“现在都九点了,她还没有回家,连晚饭也没有回来吃……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?”
“灿……”
他连忙跳下高脚椅,
“她没回家?”
“对。灿灿很少在外面逗留,就算要加班,也会打电话告知,可是我刚才打电话到诊所,工读生说她下午就出去了,所以……”
敖旭邦掏出钱,放在吧台上,
“二十分钟后,不管有没有消息,我再打电话给你。”
不等陶世棠回应,他挂断电话,奔出酒吧。
来到外面,他才知道正在下大雨,脸色一变。
此时风雨交加,陶灿灿那个笨女人还在外面游荡,她到底会去哪里?该死!他暗暗骂了一连串的脏话,不安又浮上心头。
他惦记着她,顾不得会被淋湿,冲进雨阵中。
脑海里闪过她可能会去的地方,他急促的脚步也不曾停下。
直到灵光一闪,敖旭邦决定赌一赌运气。
或许那个固执的女人,会在那里守着他……陶灿灿这个固执的女人,因为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敖旭邦,于是把他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一遍。
可是十年后的幸福里,有些地方根本就变了一个样,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,也早已物换星移。
不过他还是凭着直觉,来到当年与她初次见面的冰果室。
果不其然,有个娇小的人影蹲在角落,似乎是在躲雨。
“灿灿。”
他看见那道身影瑟缩了一下,连忙靠近,只剩三步的距离时,小小的黑影倏地跳起来扑向他,他下意识的张开双臂。
“旭邦!”
冷得发抖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,细瘦的双臂紧紧的抱着他。
“灿灿,妳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?”
敖旭邦紧拥着她,发现她全身湿透,而且肌肤冰凉。
“我……我在找你。”
她的小脸埋入他的胸膛,企图取得一丝温暖。
“我好怕……好怕你又丢下我一走了之,所以……所以我到每个可能找得到你的地方都找过一遍,可是……可是你都不在……”
她全身发抖,双手紧拥着他的腰部,像是要抓住最后一刻。
“旭邦,求求你不要走……”
她的声音微微哽咽,
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。”
听着她委屈的哀求声,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,就算他的心是铁打的,也变得柔软。
“不要紧了,是我该对妳说对不起,如果不是我,妳的人生就不会一团乱……”
她连忙打断他的话,
“如果不是你,我的人生不会这么精采。旭邦,如果当年没有遇到你,我的成长过程一定会很无趣,我也会成为一个无趣的女人。是你的出现,让我明白这世界其实不那么无聊。”
“灿灿……”
他感受到怀里的娇躯是真实的,她的双肩正微微颤动,在他的面前显得瘦弱不堪。
“我先带妳回家。”
“不要!”
她激动的抗议,用力的摇头,
“我不要回家……你每次只要将我交给我的家人,就会消失无踪。”
“我向妳保证,这次不会。”
当初是因为答应陶父,他才会一走了之,今天他是因为职务而留在幸福里,就算要走也无法走。
“呜呜……”
陶灿灿紧紧抓着他的衣角,
“旭邦,我要跟你一起走,我不想再被你留下来了。”
“灿灿……”
他低头望着怀里的可人儿,
“妳一定会遇上其它比我更好的人……”
“不要!我只要你。”
她摇了摇头。
“旭邦,过去我没有能力选择自己的人生,可是现在我长大了,我想过的日子,就是留在你的身边。”
她说的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,用力敲进他的心中。
望着每一天都梦到的娇颜,如今就出现在他的眼前,若是可以,他也想要将她拥入怀里,永远不再让她离开。
“旭邦,我不想回家。带我走,不要再放我独自在原地等你了……”
他为难又挣扎的看着她布满泪痕的娇颜,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,那双灿眸却是坚定无比。
他若带她走,日后是否能够给她幸福?倘若这次又离开她,未来的他是否还能够承受相思的煎熬?唉!左右都为难……当敖旭邦再次望向她那楚楚可怜的小脸时,他的下一个动作不再是将她推开,而是紧紧的拥她入怀。
“如果以后妳的人生不再那么顺遂,妳会不会后悔?”
他声音沙哑的问。
“我只在你无声无息的离开那一年凤到后悔。”
陶灿灿抿了抿唇,哽咽的说:
“以前我没有能力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,但是现在我有能力了,我相信自己的选择。”
“灿灿……”
“旭邦,答应我,日后不管你去哪儿,都带着我,好吗?”
她语带恳求的说。
他……有这个资格吗?他颤抖着大手,抚摸她的小脸。
原来能触碰到她,是这么可喜的事,这一刻开始,他所有的原则瞬间瓦解,就连他对陶父的承诺也一并崩坍了。
敖旭邦没有送陶灿灿回陶家,而他也还没有找到住处,因此将她带往饭店,开了一个房间。
一走进房里,他急忙奔入浴室,为她放热水,要让全身冰冷的她泡个澡,温暖身子。
她则打电话报平安,不管电话那一头的陶父如何咆哮,她依然挂断电话。
既然她要自己选择人生的路,就要鼓起勇气,不害怕前方的路有多少荆棘会刺伤她。
她不怕,因为知道有一个人会奋不顾身的跳出来,为她挡下这些荆棘,为她承受痛楚。
陶灿灿赤脚走过柔软的地毯,来到浴室的门口,倚着门框,看见他正忙着试水温,却忘了自己也是全身湿透。
她拿起浴巾,张开双臂,快步上前。
敖旭邦听到声音,立刻回头,见到她娇小的身子扑向自己。
“灿灿?妳会冷是吗?热水快放好了……”
她摇头,用力抱着他的腰,专注的看着他,
“抱着你,其实就很温暖了。”
他的怀抱就像是她的指定席,只有她能够停留。
他全身僵直,看着她像猫儿一般磨蹭,听着她温柔的低吟,竟然莫名的脸红。
每每午夜梦迥,他最期待的不就是她娇软的身子吗?如今他却连触碰都觉得会冒犯她。
对!在他的心里,她还是当年那个公主。
公主总是让人捧在手上、疼在心里,像他这种粗人,能触碰到她的娇躯,算是上辈子烧了好香。
他的大手拂过她乌黑又光滑的及肩头发,接着是无瑕白皙的脸蛋、高挺的鼻子,最后在她粉嫩的唇瓣上逗留。
“灿灿……”
他咽了口口水,还是不敢逾矩。
陶灿灿眨了眨眼睛,流露出期待的光芒。
可是对看了好几分钟,他依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,令她忍不住嘟起小嘴,干脆掂起脚尖,逼他微微弯腰,主动吻上他的嘴唇。
敖旭邦瞠大双眼望着她,像是被雷劈中般震惊……不,就像是中了乐透头彩,惊讶之后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喜悦。
她眨动美眸,不断轻啄他的嘴唇。
不知不觉间,他的大掌放在她的腰部,慢慢的收紧,让她贴近自己的胸膛。
她所下的蛊正一点一滴的迷惑他的心,逐渐脱离现实的考虑,彷佛全世界只剩下彼此。
“灿灿……”
他的声音沙哑,要求她不要玩火自焚。
“嘘……”
陶灿灿的美眸直视他的黑眸。
“这时候你不要开口,比较不会杀风景。”
她想都不用想,就知道他会说的肯定是一连串的不可以,或是什么现实不准许他们之类的鬼话。
但,这些都来不及了。
因为他将她带了回来,以后她所做的一切,他都要连带负责。
于是,她的粉舌轻轻描绘着他的唇形,然后钻进他的嘴里。
“唔……”
敖旭邦蹙起眉头,像是在压抑什么。
他的手臂微微收拢,大手却不知道应该要放在哪里,还是她抓起他的双手,轻轻放在她的腰部。
“灿灿……”
他离开她的唇,勉为其难的吞咽口水。
“妳不应该……”
“旭邦,是我自作多情吗?”
她皱起好看的眉头,咬着唇瓣。
“不……”
他有些急躁,压下腹中乱窜的火焰。
“那么你为什么一直拒绝我,不和我有个开始?”
她娇小的身子逼向他。
他一直往后退,直到背部抵着冰凉的墙壁。
她娇美的容颜映入他的眼里,他还能够把持住最后的防线,可说是意志坚强。
“还是你讨厌自己送上门的女人?”
她哭丧着脸,一副委屈的模样。
“灿灿……”
敖旭邦的心揪疼。
饶了他吧!他可是很努力在压抑本能的兽性。
她嘟起粉嫩的小嘴,小手放在他的胸膛上,
“敖旭邦,如果你再不碰我,就不要怪我把你推倒。”
他吃惊的望着她,以为自己产生幻觉。
下一刻,她拗着脾气,拉着他走出浴室,从容的来到大床边。
他还来不及意会,她便将他推倒在柔软的双人床上,顾不得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,也不让他有反悔的机会,跟着爬上床,双腿一跨,坐在他的肚子上,低头看着他吃惊的表情。
陶灿灿俯身,在他的耳畔轻声诉说,
“旭邦,你过去欠我的,我今天一定要讨回来……”
彷佛在告诉他,今晚他已经无法再离开她一步了。